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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狮鬃佣兵团团长泽拉塔塔,这个名字在非洲大陆上象征了太多东西。当她出现在这片野性土地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得到应有的尊敬。

看到她出现,“裁判”皱了皱眉,原本蓄势待发的姿势垮塌了下来,就像是草丛中准备捕猎的狮子,忽然被一群狂奔而至的角马打断了节奏。

“巴布鲁他……”泽拉塔塔举起手,阻止了瑟下面的话。

“会计在照看他,问题不大。”狮鬃佣兵团团长说,语气非常平稳,“倒是你们这些人,不去追捕破坏‘三英寸’条约的恶魔系守护者,把时间都耽误在这里,是想放跑那帮背后捣鬼的胆小鬼?”

女战士用眼神将在场的所有人挨个推搡了个遍,那目光如有实质,稍微胆怯的人都会吃不消。

“怎么,泽拉塔塔,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首先发难的是靳,他对狮鬃佣兵团团长的目光非常反感。

相对于从成立开始就是正规军角色的狮鬃,夺灵者在非洲的势力不管从风评还是声势上,都不如这个建立不过一个世纪的小老弟。再加上一直把非洲当做重要战略目标,把持着整个北非大陆和南非重要城市的泽拉塔塔无疑成为了夺灵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初你们的长老会明令禁止隐修会成员参加GIG,现在看看,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来了?还做了伪装?”靳撇嘴,“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隐修会还要花钱买三类物?”

斯图尔特没有开口,只从鼻子那儿“哼”了一声就足以表达不满。

吉赛尔和鲁本并没有他们两个表现得那么明显,但询问的目光还是投向了泽拉塔塔。

女战士勾起嘴角,她冷峻的脸部轮廓并不适合微笑,总让人感觉到笑意之中带着无法忽视讥讽:“怎么?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难道不是GIG?”

“‘贪婪是好的’。”泽拉塔塔将双臂抱在胸前,“在这里,想要说话就凭实力。以前隐修会不参加,是因为我们不想,现在我们来了,你们这些小家伙就害怕了吗?”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隐修会要参加这次的擂台?”斯图尔特问。

“是。”

“为什么?”

“因为我们能。”

和粗暴直接的靳不同,斯图尔特明显是心思细腻的类型,他并没有因为泽拉塔塔的态度感到愤怒,反而犀利地直戳重点。

“这次的空间裂隙有什么不同吗?”

“你能找到相同的两个空间裂隙吗?”

“用问题回答问题,说明你在隐藏什么。”

“你要知道,工匠,我并不是非得回答你,任何事情都是如此。”狮鬃佣兵团团长说,她并未作出任何碰触武器或者动手前的预备活动,但是斯图尔特仍旧谨慎地后退了半步。

凡尘之眼的“工匠”点头,两腮露出牙关紧咬时才会出现的横纹:“我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挑人吧。”

靳恼怒地瞪了斯图尔特一眼,似乎对他的临阵倒戈非常不满。不过就连他也意识到,能让靠面子生活的老大哥隐修会出尔反尔、参加GIG擂台的,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在空间裂隙的探索方面,十个夺灵者加起来也不敌一个隐修会。

“凡尘之眼也要参加。”他只花了两秒钟就下定决心。

泽拉塔塔毫不惊讶地点了点头,转向守门人吉赛尔和鲁本:“守门人,时间紧迫,我们不如改变一下规则。”

对于这位女性同胞大包大揽的态度略有不满,吉赛尔的语气比刚才稍冷:“有你们隐修会在,还需要什么规则?”

“不要这样,吉赛尔。”泽拉塔塔的声音变得平和起来,去掉了适才的强硬,“我想你一定发现了,空间裂隙现在非常不稳定,随时都会出现维度转换偏差,修正的速度又非常缓慢,对吗?”

即使以“贪婪是好的”为人生信条,吉赛尔也并不喜欢用无辜的性命为自己的意气之争买单,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你们……有头绪了吗?”鲁本问。

“拼图还差最后一片。”泽拉塔塔说完转身环视小巷,“我想先看看尸体……等等,恶魔系守护者为什么一个人都不在?他们可是苦主。”

空气中有瞬间凝滞。

当时的情况是,吉赛尔和鲁本尾随枪声而至,看到了两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后,立刻就调拨安保人员将犯罪现场控制起来。

-七个小时之前-

在GIG的工作人员们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楚长风已经架着半昏迷的巴布鲁远离了小巷。雇佣兵按照平时经验,把巴布鲁当做一场斗殴事件的胜利者——显然这场“斗殴”稍显过火。

“你要带我去哪里?”巴布鲁问。

楚长风立即回答了他,可巴布鲁只能看到他嘴唇张合,听不到任何声音,刚刚米歇尔垂死一击的损害显然还在持续。

“我……听不到……”

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楚长风抓着黑皮肤的年轻人拐进一座无人的帐篷,他打开手机敲出一句话凑到巴布鲁面前。

“我在找烈。你是他的朋友,对吗?”

黑皮肤的年轻人眨眨眼睛,努力集中注意力凝视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即使是精疲力竭的情况下,他还是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家伙。

吉萨。

半空中。

被烈带着飞起来的那个人。

也是他们此行想要的目标之一。

“……你是那个凡尘之眼!”

楚长风松了口气,继续打字:“我接到烈的留言,来不及回复就直接过来了。他在哪儿?”

巴布鲁咧出一个带着疼痛的笑容:“跟我走。”

带着保留态度,雇佣兵扬起眉毛,视线意有所指地落在巴布鲁打软的双腿上。

这下不用语言或者文字沟通,巴布鲁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了,他轻声咳嗽了下:“呃,跟着我的指示走,OK?”

就在楚长风拖着巴布鲁往他们的帐篷处移动时,听到枪声、到处寻找菜鸟佣兵的瑟与烈却被“人”盯上了。

说是“人”不过徒具外表而已,真正代表人性的情感早已被恶魔系守护者消除,只剩下躯壳。

瑟拉着烈再次拐了一个弯,汇入了脚步匆匆的人流之中。刚刚在GIG营地东侧响起枪声,年轻的天选者差不多全是好战分子,纷纷向出事方向走去。本来两个裂隙追迹者不想凑这个热闹,准备先离开人多的地方再说,却意外发现他们多了个“尾巴”。

“认识吗?”用眼角余光扫过身后,确认对方没有马上跟过来。

“恶魔系守护者本人的话,从来没见过。不过他穿的这件人皮倒是有点眼熟。”瑟合上手里用来观察后方情况的粉盒,努力在记忆力搜索那张苍白又缺乏个性的脸孔。

并不是说不帅,但也没到令人心生倾慕的程度,再加上恶魔系守护者本人的躲躲闪闪的样子,分数还要倒扣七八个点才对。

“鉴定人?”烈确认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如果瑟有印象的话,难道是那些拿着不知真假的一类物想要鉴定的NPC?

“不……如果是鉴定人我反而没有印象。拿钱办事的工作不需要浪费记忆点。”

“也对。”

少女烦躁地皱起鼻子,这种在记忆中一闪而过又不真切的熟悉感最折磨人了,她深吸一口气:“动手吧。”

“啊?”

“就现在。”

“什么?”

“我数到三就——”

瑟的话还没有说完,和她并肩的裂隙追迹者已经消失在空气中。

少女微微侧身,真知法眼将摩肩接踵的人群以网格分开,那些移动着的芸芸众生看似相近但又各个不同。不用做特别标记,瑟也能准确地分辨出烈的所在,就像在夜空中寻找一颗熟稔的星星那么简单。

烈从左侧再次进入人群,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向中间切入,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盯梢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逆人流朝烈的反方向逃遁。

勾起嘴角,瑟露出一丝猎人式成竹在胸的笑意。

和外行人所想象的不同,恶魔系守护者有个致命的弱点——因为操纵人类躯壳就像操纵一部机器,他们的反应速度要比正常人类慢。在平常行动中可能不会有任何妨碍,一旦遇到危急情况——文艺一点说——“高手对决”分秒必争的时候就会吃亏。

就像现在。

烈从左侧直插入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接着快速向前,与他们的目标隔着三四个人身材高大的北欧人。对方已经察觉到烈的失踪,脸上现出一种微妙的、近似“惊愕”的表情。

有丰富表情的恶魔系守护者是非常难得的,在高纬度空间也许有过崇高的地位,但并不会比空之魔女这样有具体形态的更加高级。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只能勉强维持个人类表象,将异化的部分掩藏起来,一旦遇到危及生命的,马上就会露出真面目来。

对这个不怀好意的恶魔系守护者势在必得,瑟才不会让他因为烈的突然消失就被吓跑,她故意加快了速度,表现出想要甩掉后方跟踪模样,对方很快中计、加快脚步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归根到底,地球还是人类的底盘,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最狡猾的生物也只能是人类。

就算恶魔系守护者面对凡人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黑暗目的,在人群中如何跟踪与反跟踪,绝不是他们所能掌握的技巧。

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烈腾空而起,跃至半空的身影遮蔽了头顶上明亮的灯光,而那个被人类当做目标的恶魔系守护者瞬间就被烈的影子遮蔽。

他猛地停住脚步、转头望过来,又一次露出个相当人性化的表情——恐惧。

这个家伙立刻想要反抗,他嘴唇微微张开,下颚骨奇怪的挪动,让原本只是有些苍白的脸孔变得扭曲起来。

在飞机上因为恶魔系守护者吃尽苦头的烈并不想给对方什么机会,让他从嘴里喷出激光柱或者腐蚀性液体之类的东西,年轻人一脚正中尾随者胸口将他踢翻在地,跟着屈膝压在对方胸口上,左手将尾随者的脸向右摁在泥土地面上。

这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周围荷尔蒙过剩的天选者们并未觉得有什么值得惊吓的,反而啧啧称赞,有的人还一边叫好一边鼓起掌来。

瑟不慌不满地走到两个人身边,先用手机好好给他们的“俘虏”拍了多张多角度的大头像,然后不慌不忙地低下头以俯视的角度看向尾随者。

“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帮助吗,先生?”她问。

尾随者挣扎着,烈毫不客气地在他关节上加大了压力,瑟确定自己听到几声骨头错位的脆响。

“哎哟,我……”尾随者痛叫着趴伏在地,“我只是恰好跟在你们后——”

“干脆拧掉他一条胳膊好了,反正恶魔系守护者会自己痊愈。”瑟十分淡然地表示,好像不过是让烈打开一包薯片那么简单。

烈拽起对方反剪在背后的双臂上,果然得到了一连串的惨叫。

“别这样!别这样!我没有恶意的!我……我是看你眼熟!真的!我没说谎!”

两位裂隙追迹者在受害者身体上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谁?”

“啊?”

“你看谁眼熟?”

“当然是这个混血版成龙了!哎哟!疼死了!我的胳膊断了!”

少女挑眉,烈冲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认不出这个家伙,随即放开了尾随者的双臂,从他身上跨开一步。

周围本来还在看热闹的天选者们,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趋于无聊,便不感兴趣地快速散开,融化在夜色之中。

尾随者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拍掉沾在他身上的土,两个裂隙追迹者一左一右夹着他走进一条小巷,让他面冲帐篷双脚开立站好。

“说吧。”烈轻轻踢了他的脚跟一下,“找我什么事?”

“呃。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我就是觉得你很眼熟。”

“等等,为什么你不自我介绍一下?”瑟拖长了声音,她还记得要伪装身份,只在暗中开启了真知法眼查看面前的恶魔守护者。

对方驾轻就熟地举起双手:“大小姐,如果要人自我介绍的话,不应该面对面吗?不如我转过身……”

烈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谢谢了,不想看到你们的假脸。反正也是从哪个可怜虫身上偷来的,面对面完全没有意义。哦嘿,现在我开始觉得了你是真的见过我了,伙计,别紧张,我不会从背后把你干掉的。”

到了现在,两个裂隙追迹者已经万分确定,这个被他们抓到的恶魔守护者确实认识烈,而且对他的印象还很深刻。

每当烈做出什么动作,恶魔守护者就会紧张得不行,瑟猜测他对烈的印象不但深刻,还很惨痛。

一般来说,她的工作伙伴很少会做出过激行动,而且自从他获得“自由”、从远山学院毕业,他们就在一起担任探索空间裂隙的工作,如果是烈在工作中教训过的人,瑟肯定会有印象。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选项——这个恶魔守护者所谓的“熟人”并不是烈,而是他被称作空之魔女、火焰大君的同类。

距离上一次空以守护者的身份出现已经数百年之久,朝代更迭,就连阿德勒克莱茨家族也开始遗忘当时的惨剧,到了今天,却还有恶魔系守护者记得空之魔女的威名……、

不用瑟提醒,烈也意识到了这个关键问题。

认识空,并一直存活到现在,还能够与人类定下契约成为守护者的恶魔屈指可数。如果烈自认为“恶魔系守护者”百科全书的话,恐怕不会有人对他的话产生什么异议。

翻开脑海中长长的列表,烈锁定了一个名字。

萨麦尔。

代表愤怒、邪恶智慧的七个魔王之一,他的身影贯穿于整个人类历史之中,上一次萨麦尔的“光辉伟业”是屠杀了卢尔德大宅上下三百多人,捣毁了隐修会在非洲设立的前哨,并将所有一切与卢尔德大宅一同付之一炬。

从“咖位”上来看,还真是有资格和火焰大君交往的家伙,不过知道他在地球没有任何人会感到高兴吧。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好啊,”烈说,“死亡天使萨麦尔,不在高维度空间收集灵魂,你到这儿干嘛?”

萨麦尔有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恢复过来。

“我现在可以转过身了吗?”

“你问我还是问空?”

听到这个名字,人类躯壳里的魔王竟然哆嗦了下——还是那句话,毕竟人类的身体只是他们的一件衣服,很多时候并不能按照恶魔系守护者自己的意志进行表达。也许萨麦尔曾经想要掩饰他对空之魔女的恐惧,但显然,他失败了。

瑟抓住对方一瞬间的动摇开口询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先别急着回答,你肯定不想在空之魔女面前撒谎,对吗?”

“没、没什么……我只是太久没有看到她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她再也不会服务于人类了,”烈从身后逼近了萨麦尔,“现在事实证明你猜测的不对,空之魔女是我的守护者。现在你准备好面对她了吗?”

隐修会调查员施加在烈身上的禁锢还在,他现在仍然和自己的守护者呈隔离状态,甚至不能召唤出火焰。

但这些“背景资料”萨麦尔是不知道的,恶魔系守护者只能从烈身上察觉到他通过契约与空之魔女相联系。

这就给了瑟与烈一些可以操作的空间,虽然两个人并不知道空在恶魔系守护者之间的名声究竟怎么样,不过凭借萨麦尔的反应可以看出来,肯定不能算是好名声。

虽然萨麦尔面冲墙壁,让烈无法看清他的面部表情变化,但裂隙追迹者却能观察到豆大的汗珠从恶魔守护者的发迹滚落到后颈上,又顺着苍白皮肤滑进衣领当中。

能看到一个表情如此丰富的恶魔系守护者已经实属不易,而反应这么激烈的,更加算是恶魔中的鹦鹉螺、守护者中的大熊猫,几乎能和活化石比美。

空可是把这家伙吓得够呛——烈一边感到有趣,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想念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恶魔萝莉。

他曾经那样想要脱离空的掌握,就算只在“永无岛”看守们也只是想要将他和守护者一同囚禁起来,而不是像调查员所做的这样,把他和空彻底割裂。

只要调查员不说“好”,烈与空就像两块无法对接的磁铁,感受不到彼此的力量,更不会产生契约回馈。

在最初的几个小时里,烈的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了无时无刻不想要往自己脑袋里灌输血腥念头的邪恶耳语,生活似乎变得无限美好。

但很快的,这种轻松却将随之而来的不适无限放大。烈突然从一个让其他从业者敢怒不敢言的强者,沦为了需要别人保护的弱者,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能龟缩在驯火者之中,毫无反抗的能力。

归根到底,将他与空连接在一起的,并非一纸契约那么简单。

当烈渴求力量、希望从阿德勒克莱茨家族之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空就出现了。而当他狂妄自大地认为这股力量已经变为自己的累赘时,空的消失让烈彻底认识到了残酷的现实。

“这里是GIG会场,主办方允许我们这些恶魔系进来,不是吗?”萨麦尔还在负隅顽抗。

烈看的很清楚,这个套着人皮的恶魔已经被逼至极限,马上就要崩溃了,他立刻向瑟投出眼神示意。

少女从未让他失望,瑟心领神会地伸出手按住萨麦尔的肩膀,恶魔系守护者无法抑制地哆嗦了下,即便这样,他也没回头,似乎在尽一切可能避免再次和烈眼神交汇。

“我一直很好奇。”瑟故意让嗓音显得冰冷、毫无欺负,“最近整个非洲乱成一团,你们恶魔系守护者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还是说所有这些……都和你们有关?”

诡辩是恶魔的老本行,萨麦尔终于找回点镇定:“不要这样说嘛,女士,也不是每次社会动乱都和我们有关……太近的不说,就说十字军东征,就完全是你们人类自身的行为,对吧?”

瑟嗤笑了声:“哦?你是说,漩涡的出现和你们大量聚集到这个从来没有产生过空间裂隙的地方完全没关系?”

“有金子,才会出现淘金客,女士。”萨麦尔的嗓音变得柔滑起来,经过最开始的慌乱,恶魔系守护者开始察觉到了不对,空之魔女烙印在他灵魂中的惨痛记忆已经从他的大脑中渐渐退去。

“哦?你是不是忘记装上你的魔鬼舌头了?怎么,现在你是想告诉我,你这个等级的恶魔系守护者,到GIG时为了交朋友,再卖点可有可无的二类物?”烈冷哼。

挟持他的人——专指那位年轻男性,他身上确实带有空之魔女的气息,天选者与守护者之剑的契约是绝对无法伪造的。

不过,按照他在高维度空间常年遭到女性恶魔系守护者霸凌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比起“说”来,空之魔女更喜欢诉诸暴力。

她的开场白总是一番毫无来由的、暴风骤雨般密集的痛打,等到女恶魔内心的施虐欲得到满足后,才会大发慈悲地向你提出要求。

萨麦尔最常做的是抱头蹲地忍过一轮痛殴之后,再主动献上新鲜热乎的人类灵魂,以期取悦这位残暴的火焰大君,让自己的待遇在高纬度空间得到改善,这样才有更多余裕去地球汲取契约能量、强化自身。

而这两个天选者对待他的方式,虽然也同人类社会中标榜的“礼貌”不太吻合,然而比起空之魔女的手段,中间的差距就像蚂蚁和大象之间的差距。

也许……那个年轻人的确与空之魔女签订了契约,但这个契约让她心生不爽、拒绝执行,甚至不听从召唤。

或者契约并不完整,毕竟这位火焰大君已经有数百年不曾回应召唤,在签订契约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差错,让魔女无法随心所欲的出现在地球上。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是对于萨麦尔来说最可怕的情况。

——在恶魔系守护者之中都以残暴闻名的空之魔女,仅仅是在考验萨麦尔,看看他是否像曾经承诺过的那样,如羔羊服从农场主那样服从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萨麦尔不敢想象,当女性恶魔发现他竟然胆敢反抗自己的天选者时,该有多么愤怒,而他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平息火焰大君的怒火。

想到这里,萨麦尔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为刚才一时的好奇所引起的麻烦、也为了把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局面里。

如果玛门知道了,一定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再用地狱之火焚烧一千年。

不……萨麦尔咬紧牙关。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接受惩罚就可以了结的事情了。

漩涡是他们数千年来碰到的唯一机会,自从高维度空间生命体被人类命名为“守护者”起,他们就不曾有过这样好的机会。

在经历了如此多的沉浮,损耗了那么多的依靠服务人类、卑躬屈膝获得的能量后,就算没有玛门的威胁,萨麦尔也不允许事情就这样走向失败。

虽然这样也许会触怒控制魔女、虽然这样很可能会失去这具得来不易的躯壳、虽然甚至可能让萨麦尔现在的分身彻底崩溃,但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他要赌一赌经历了数百年时光,不断学习和锤炼出来的空间踩空能力,是否能够同空之魔女的天赋能力有一战的机会。

萨麦尔的沉默并非像他自认为的那样安全,对于人类来说,最细微的动作也能说明一个人的情绪。某些经过训练的、特别敏感的人甚至能通过同胞的微表情读懂他们深藏在心中的潜台词。

恶魔系守护者可以说是同人类相差最大的一类守护者。大多数恶魔的本体都不具备人型,他们的行为方式也完全遵循掠食者的路线。

但神奇的是,到了萨麦尔这样的级别,行为动作上却和真正的人类十分相似。阿德勒克莱茨家族曾经有先贤提出过一个论调:即使是恶魔系守护者,也曾经拥有过人类灵魂,只不过在他们上升的过程中出现了不可言说的错误。

这个离经叛道的论点很快就被当时的实权方——教廷封杀,那位黑魔法世家的先贤为了逃避天使系守护者的刺杀,从此深居简出再也不出现在世人面前。

瑟曾经有幸看到过这位先贤的手稿,因为被当做古文献保存在私人收藏家的手中,反而不被考古界所知,更别说势力已经大不如前的教廷。

其中记述的很多观点让瑟这个拥有真知法眼的天选者茅塞顿开。然而先贤对于恶魔系守护者与人类关系的研究,却因为当时教廷的阻挠而戛然而止。

恶魔系守护者与天选者之间的关系,在少女眼中,成为了一个相当有趣、也值得探究的未解之谜。

至于现在的情况,瑟可以相当肯定的说,她就算不用真知法眼也能看出来,他们刚刚威胁萨麦尔的话不再起作用。从对方家中的呼吸声、逐渐紧绷的肩部肌肉可以看出来,恶魔系守护者正在准备反击。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留手的必要了,瑟不误遗憾的想。

果然,“从某个随便抓到的NPC嘴里就能翘楚重要消息”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电影中吧。

两名裂隙追迹者在一秒钟之内就做好了迎战准备,即使没有空的火焰,他们仍旧有办法对付恶魔系守护者——将一根长钉插入恶魔的第二、第三节脊椎之间,既可以让这些食腐动物丧失行动力,又不会让他们彻底死亡。

契约会确保恶魔系守护者用尽所有力量去修复自己附身的人类躯壳,而无暇顾及其他。

如果能顺利抓捕,那么就暂时交给GIG的组织者“保管”好了。

钛金属铸造的甩棍悄无声息地在空气中展开,就像狮子猎捕角马之前杀机四溢的伏低动作。在甩棍的手柄上方两寸有一个圆形硅胶按钮,只要按下,就会有1200万伏特的电流射出。

对于恶魔系守护者本体来说也许不痛不痒,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却足以让身材壮硕的成年男子当场失去行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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